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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中作品多為二次元同人衍生、含有男同元素(成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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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御名前
 
夏至以上的日子,班上來了一位轉校生。
早晨上學時便引起了一陣騷動。校門口停著輛豪華跑車,車後座的門打開后,鑽出一位身著與周圍人同樣校服的少年。
那時的我恰巧經過校門,與他的視線相遇了。
誰知這一眼,卻成了永恆。
 
「大家好,我叫做吉野千秋,喜歡繪畫。」
簡短的介紹之後,他露出的天真笑臉堪比今日的太陽一般刺眼。
同學們熱烈鼓掌歡迎。他羞澀地走到靠墻一側的空座位坐下,四周好奇的男女生探頭向他打招呼,他不好意思地回應著。
但誰也沒有想到,他的性格并不如他笑容那麼具有親和力。
我和吉野的座位比較遠,知道有關於他的事也是聽同學們的議論。
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貴族少爺,日本第一零售商吉野家族的獨生子;課間從不選擇和同學們打鬧、而是安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悶頭畫著什麽;沒有朋友,性格孤僻。
諸如此類的總結。
考試時他會在姓名欄的位置上畫華麗的圖騰,與之相反——卷面加起來卻湊不滿及格分。老師一直壓著的火氣徹底爆發了,當衆數落了他一頓幷罰他課後留下來掃除。這日正當我們這組掃除,他一手蹭著黑板、一手卻閒不住用白粉筆繪製可愛的塗鴉。
他細長的五指仿佛停不下來。
 
女孩子們起初對他無限嚮往,漸漸發現他的視野中容不下繪畫以外的東西,便開始憤懣地私下講起流言蜚語。
吉野千秋是個怪人。多數的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這麼評價。
對此我習以為常。原因大概在於——
他的身上有我過去的影子。
國中時期我也幾近瘋狂沉迷在繪畫的世界中。原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畫下去,直到國三時,父親突然因病去世了。
父親從檢查出患有腫瘤到入院、再到手術、再宣佈死亡,這個過程只要了五個月時間。我們一家人根本沒得接受,就已經捧著他的骨灰罐回到了家中。
我有三位兄弟姐妹。父親的死亡給家裡帶來巨大的打擊,母親被迫出門尋找工作,大哥也是半工半讀供養我們,再依靠父親臨走時留給我們的生命保險金。家中頭腦較好的我,雖然沒有被下令做什麽,但我深知自己可能是家中唯一能考上大學從事正式工作的人。
我幾乎沒有考慮地,就這樣放棄了繪畫。
面對可以肆無忌憚暢快地從事自己興趣的人,我總有些不甘心與蔑視。看待千秋我也是那樣的心胸狹窄,我在想他終有一天會在這條繪畫的路上摔地遍體鱗傷,讓他清楚自己當初的決定太過單純。
可我又何必下這種卑劣的詛咒。
 
值日快做完了,其他完成任務的同學先行回家,教室只剩下我們二人。
千秋打開窗戶眺望操場的棒球訓練,手中的筆在畫紙上描繪著。風吹起他耳邊的髪,柔化了他臉龐的輪廓。
望著他目不轉睛的側臉,我發現他在充分調動眼睛、大腦、鼻子甚至耳朵來記憶,他會把這裡的風景全部吞下,然後就會對那張繪布傾吐了吧。
「吉野同學。」 這是第一次我們之間的對話。
他轉頭,淩亂的髮絲擋住了視線, 「恩怎麼了,柳瀨同學。」
「所有的掃除都已經做完了,你不回家嗎?」
他笑著搖搖頭, 「恩、我遲一下再回去,柳瀨同學先回去吧。我來鎖門。」
我卻在這笑容下讀出了一份孤獨。
我沒有走。拎著拖布,我再把地板重新擦了一遍,磨磨蹭蹭到太陽也沉入地平線,校園內幾乎沒什麼人了。
棒球隊的活動解散了,千秋隨之合上了畫本。他動了動跪得酸疼的雙腿,將窗戶關好。轉頭才注意到我還在教室裡。
「欸、柳瀨同學,你沒有走啊。」
我將書收起來放進背包,「現在正打算走。」
「那我們一起吧?」
 
我不知自己爲什麽會留下來陪他。
只是覺得,將他一個人放在那裡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千秋雖然總是笑臉,但他周身散髮出莫名的磁場卻將我拖進更加深的憂傷中去。他所佔據的視野中,所有景物仿佛都被黑白化了。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回去的路上,夕陽照進他的瞳孔中。我靜靜凝視他講話的側臉,他好像稍微有了作為人的氣息。我也用眼睛、耳朵,不知覺間記住了這種感覺。
 
看似平凡的一次相遇,卻令我與他這兩條平行線有了相交點。從那之後,放學后兩個人會默契地等著對方,然後一起回家——
成爲了我高中時代學會的第一門必修課。
 
 
 
 
二 透過線
 
我和千秋漸漸變得熟絡。可也僅限於在歸家這條路上。
在學校,午餐時間我們會一起在天臺啃麵包,飯飽後、我躺在長椅上曬太陽,他坐在地上靠著椅背畫畫。我們之間交談不多,他又將心思集中在繪紙上,我默默地守在一旁觀看創作過程。他的畫紙上鮮活跳動的形象就在身邊,棒球隊的風雲人物、天臺親昵的熱戀情侶、圍欄旁破舊的水臺、角落里骯髒的垃圾桶、等等等等。
任何一處場景都有可能成為他的目標,可爲什麽。
他從未畫過我。
 
這樣的要求我不會赤裸的提出,我想千秋和我之間總是隔著或有或無的牆壁,我要借用時間的力量將它們磨得薄了,再一舉敲碎。
可心中還是或多或少地感到失落。
千秋為我這個人加了怎樣的關鍵字標籤,又將我放在心中的哪個位置呢。隨著日子平凡地駛過,我越發地看重他,又企圖令他的瞳孔中溢滿我的影。
 
高中一年級的第一次期中測試,千秋的成績如預料中的糟糕。
到了期末考試,班主任將我們幾位班幹部召集起來,希望針對班級中成績較差的同學進行課餘輔導。老師將千秋這個難題留給了我,原因是我和他家在同一區。
這件事作為始端,我們之間的距離突然被推搡得很近。
千秋雖然笑起來看似開朗,但其實是個不善言談的人,又有些認生。初來我家做客,拘謹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沏了茶遞給他,他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來。
我笑著問他,我很可怕麼。
千秋搖頭, 「不、不!柳瀨同學很親切。只是、那個…」 他從進門起就一直在看錶,終於問我: 「家人一會兒就要回來了吧?」
我當時不明所以地點頭説是。他立即緊張起來。
「你在顧慮什麽?」 我問他。
千秋只是搖頭。他一定有理由,只是他不說。
對此我逐漸失去耐心了。
「因為我家很小,所以和家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我自嘲著說, 「吉野同學的家應該完全不同吧…。」
千秋慌忙擺手解釋, 「我只是不善於和家人應對而已,我和我父母比較…」
省略之後的內容可想而知。我選擇尊重他,在母親快下班回來之前,我都會結束補習放他回家。
但我有時候忍不住猜想,千秋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補習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期末考試結束了。不遠將至的暑假前,成績發放的那一天,天下起瓢潑大雨。因為距離學校不太近,我托他人幫我代拿了成績單。
不知道千秋考的如何。
我躺在床上望著手機屏幕上他的名字,始終沒能撥出去這通電話。誰知,這個夜晚——他會突然跑來找我。
 
窗外狂風大作,雨水洗刷窗臺。我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昏昏欲睡時,聽到樓下的母親叫我,猛地從床上翻起來。
「優啊,一個叫做吉野的孩子來找你!」
跑下樓梯,正對面的玄關處站著濕淋淋的他。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千秋穿著校服拎著書包,像是根本沒有回家。深秋的天氣里只套了條圍脖。他冷地瑟瑟發抖,嘴唇毫無血色。透白的襯衫貼在身上,映出他單薄瘦削的身板。
「打、打擾了…」 千秋的牙齒在打顫,他凍壞了。
幾乎行動快於思考,我快步地奔過去。
母親投來異樣的目光。她第一次見這個孩子,看起來很意外我會有什麽朋友。可這時的我,並不需要給出更多的解釋。我只要——
牽起他的手,我說,跟我上樓吧。
 
翻箱倒櫃,找出自己從未穿過的新衣服給他。他接過衣服,羞澀地瞧著我,我即刻明白他的意思轉過頭去不看他。聽到衣料窸窣的聲音,背對他、我問:「發生了什麽事嗎。」
「啊…」 他像是在尋找好的搪塞理由, 「稍微有幾道題不懂想問問你。」
千秋的撒謊功力實在太差。可我心疼地不願拆穿他,只是點頭說好。
穿好了衣服,他拎著書包走過來坐在我身旁,打開書包開始翻找。兩個人的手臂稍微碰到一起,他冰涼的體溫濕冷的肌膚觸感就清楚地傳遞給了我——
這令我我突然好想要抱住他。
 
他掏出書翻了兩頁,手指點著記滿了筆記的教材書頁。
「恩…這一題…、」
「千秋。」 我沒有看他手中的課本。
他疑惑地抬起頭瞧我,「怎麼了?」
我只是告訴他,這裡沒有其他人,你不必害怕。
「難受的話,儘管發洩吧。」
他片刻望著我,很短暫、卻又像世紀般漫長。接著,他眼睛裡便溢出了淚水。難過地吸著鼻子,他頭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優…」
我的心都被這聲呼喊溫暖了。
這個雨夜,他將我這裡視為可以依賴的避風港,我願意為他撐起一把傘。哪怕到頭來我們都被淋濕了,可陪你走過這一遭的我不會後悔。
「恩…」 我輕摟他的肩膀。
「我只是…」 他垂下頭,泣不成聲地重複著, 「我只是…」
「我只是想畫畫而已。」
 
一個晚上,暴雨都在持續,千秋只得寄宿在我家。
這一夜他睡得很安穩,我卻整宿未眠。
 
從他的口中簡單地得知了緣由。他和家人吵了架,一時賭氣就離家出走。矛盾恐怕來自于那張成績單。他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總是衝動接著便後悔。
——因為他始終要回去,他的繪布、他的畫筆,他的所有寶貝都還留在家中。
 
第二天雨停了,我陪他回到了那個家。
家裡的男主人看到我的到來,稍微有些驚訝。他站在玄關前從上至下地掃視我,赤裸的目光里充滿了不友好的反感。
「伯父您好。今天打擾了。」
「父親,這個是我的好朋友,柳瀨優。」
嚴肅的父親摸了摸下巴,「我知道,班主任和我說過這個人。」
「那父親,我們先上樓了。」
「恩。」 父親吩咐女僕為我們準備糕點,就走回了書房。
兒子徹夜未歸,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妥。不,甚至該說他根本不關心。
到了千秋的房間,我終於忍不住試探性地問: 「和父親吵架了麽。」
「恩、小意思嘛…」 他苦笑著,將書包卸下來丟在床上。
書桌上擺著褶皺的成績單,我偷看了一眼,成績雖然依舊不太理想、但是和期中時相比已經進步太多。
但恐怕作為一個繼承人,是遠遠不夠的吧。
「千秋以後打算繼承家業麼。」 我索性直白地問了。
他為難地看著我,又搖了搖頭。 「阿優,我以為你明白我…」
「我只是想從你口中親耳聽到罷了。」
他咬了咬嘴唇, 「我不想,我只想畫畫。」  眼神中寫滿了堅定。
「所以對我來說,這都不算什麽…」 他拉開窗簾,推開窗戶叫空氣進來, 「我很清楚,我哪怕一時敗下陣來,都很可能這一生都再也摸不到畫筆了。」
「阿優,這是我的夢想。雖然夢想和理想差距很遠,但如果不讓我畫畫,我寧願把生命還給我的父母。」
「不要說這種任性的話。」 我嚴肅地答他。
「什麽嘛…」 他撅起嘴,苦澀的笑容漸漸暈開了。
我走到他面前。風在他的身後,捲起的窗簾環繞在我們周圍。
「不過,你儘管按照你的步伐走下去吧。」  我會跟上你的。
說罷,我將他挽入懷中。
對於千秋來說,上帝沒有賦予他堅毅的性格令他有敢於對峙命運的力量。他善良的眼眸總是容納了太多的身影,顧慮了太多人的想法。他不懂得和父親說「不」,也學不會目空一切,所以他才比任何同樣的孩子來得辛苦得多。
可這稍顯狼狽的執著、和幼稚又篤定的信念,都深深地吸引著我、令我無法自拔。
 
 
 
 
 
三 臆病者
 
我們的班級給人的感覺總是死氣沉沉。
尤其到了校園文化祭這樣的日子,顯露無疑。
作為班裡第一次籌辦文化祭的活動,班長霎若其事地開著班會來討論這次的主題,在座的大家沉默了許久都沒什麼提議。班長他一個人尷尬地站在講台前,他掃視全班、最後將視線落在千秋的身上。
「吉野同學,你有什麽想法嗎?」
千秋聽到自己被點名,毫無準備地支支吾吾起來。我正打算幫他救場,周圍傳來一兩個竊竊私語的聲音, 「欸吉野不是會畫畫么…」
「說的是呀、可以讓他把作品拿來。」
「做成畫廊的樣子吧!」
討論就這樣展開了。千秋慌張地擺手說不行不行,同學們幾乎沒聽他的、直接向班長建議, 「班長,就這麼辦吧!」
班長當然不會有異議。班裡舉手表决之後幾乎全票通過。千秋在大家的呼聲中臉紅地像正午的日輪,我看到他縮成一團手指卷著校服說不出的無助感。
散會之後班長走到他面前和他說了些什麽,他只得怯懦地點頭。直到教室只剩下我和他,我走過去合上他的書本。
「收拾書包,我們回家吧。」
他可憐地抬起頭, 「怎麼辦,優…」
車道山前必有路。我這樣安慰他。
回家的路上,兩個人簡單地籌划了一下畫展的佈置和分工,他才終於安心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或許更應該設身處地為自己想一想。可誰知道他之所以如此緊張的原因竟然是在擔心自己會將這次的文化祭搞砸。
我倒是真的很壞心眼。既然大家把這個爛攤子一股腦摔給了我們,我們也有權利將這爛攤子弄得更糟糕。
可做事一絲不苟的千秋恐怕不會答應我這骯髒的念頭。
 
 
學校縮短了課程,留了更多的時間給學生們進行文化祭的佈置工作。
放課後,同學們收拾收拾沉默地離開了,唯獨我和千秋留了下來。未來幾天是雙休日,過後便是文化祭。我們要在僅餘下的兩天內弄完整個展場。
千秋帶來的畫都是些上色作業,我知道他通常不會進行色彩練習。他更善於漫畫,然而那樣的作品在老師及同學們心中,是擺不上檯面的。
從距離學校不遠處的文體中心租來了畫框,我一張張幫他挑選、裝裱。千秋將教室的桌椅羅疊推向四周,累得一身是汗。他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沒有實感,仿佛這個人瞬間就會倒塌。
可他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不樂意,反倒是我、內心無比地焦躁不堪。
「優、…」 他用袖子抹去幾乎滴下來的汗水, 「優是不是不太開心…?」
「我沒有啊。我心情好得很。」 我賭氣地回答。
他撫著手邊的畫作,自言自語地講, 「都怪我…」
聽到他這麼說,我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啊是啊、都怪你,如果你好好拒絕的話。
但我心中卻一點都沒打算責怪他。
我怨恨的是冷眼旁觀的同學,我怨恨的是利用你的善良欺負你的人。你不時流露出太過無邪的眼神,看到它們只會令我更加煩躁。
可我拿你毫無辦法。
 
 
文化祭如期而至。
走廊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我們兩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中與世隔絕的清冷。到場的人里混著我們的同班同學。我沒辦法告訴千秋,他們會繞開迴避自己的班級去別的教室遊玩。他們連走進來說一聲「加油」都不願意。
「優,你覺得會有人來麼…」
我拍他的頭, 「我已經派發了傳單,一定會有同學感興趣的,相信我。」
「希望如此吧…」
他掏出一旁卷著的素描紙攤平,拿出貼身帶著的筆在紙上刷刷地畫起來。 「如果有同學光臨的話,我想畫點什麽送給他們,可我不善於肖像畫…」
他畫了幾筆,又停下來。瞧了瞧窗外,又將視線挪向我。
「欸、?」 被他這樣緊盯著,我不習慣地閃躲。 「怎麼了。」
千秋嘴裡發出思索的聲音, 「我想拜託優教我畫人物肖像。」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和千秋的繪畫天賦比起來,在他面前我幾乎是班門弄斧。
我搖頭拒絕,「我一定會誤人子弟。」
「才不會。」 他扯著我的衣袖, 「我又偷偷翻過哦,優的素描本。」
「什麽!」 那些見不得人的黑歷史。
「別生氣——」  他望著我扭曲羞紅的臉,咯咯地笑起來, 「上周去你家補習時,我偶然翻了翻你桌上的那本,繪畫功底明明就很好。」
他接著又講, 「可最後一次落款的時間已經是幾個月前了呢……如果優繼續畫下去,一定會有所作為的。我堅信。」
「千秋…」
對於我來說,繪畫只是組成我生命全部的很小一部份,從沒有想過作為事業發展下去。我一度認為自己會走去最普通的人生,考學、畢業,進入企業庸庸碌碌地工作——在遇到千秋之前。
是這個男孩,重新教會了我「夢想」這兩個字。
 
我問他,還有筆嗎。
他聽到之後喜出望外,急忙把自己手裡的遞給我。
「優,要畫什麽呢。」
我望著他燦爛的笑容。我說,就來畫你吧。
 
我畫千秋,根本無需抬頭看他。他的模樣已經深深印刻在腦海中,我幾乎用無形的筆在眼前的空氣中描繪過他的各個角度。
他專心瞧著我的畫,不時地發出感慨。
「優,畫的好像我哦…」
我淺笑, 「我可以把你的特徵畫得再明顯一些。」
說罷我在他的雙眼下面加重了幾筆輪廓。
「欸、幹嘛啊…看起來好像熊貓哦。」 他慌忙攔住我的筆。
你是故作無知還是什麽呢。 「你現在看起來就好像一隻熊貓。」
「是嗎…」 他揉了揉眼睛, 「最近是有點沒睡好…」
「千秋,你真的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麼,你看起來相當累。」
「恩…」 他顯然有事情瞞著我。可他嘴裡咀嚼了半天話語,險些咽回了肚中。
我見不得他這個樣子。 「幹什麼擺出一副要哭的表情啊。」
「因為…、因為…」
千秋告訴我,這次畫展的畫作幾乎都是他臨時趕出來的。因為平時幾乎很少畫彩色的單作,景物畫又幾乎都是素描。所以他連夜開始調色、構思,好不容易才攢齊了這十幾張畫。
——我就知道。
「優、你的表情好可怕!」
「我沒有,我現在心情很好。」 我暗暗詛咒班裡的那幾位始作俑者。
「這都是我甘願的,你不要生氣啦…」
我氣憤地揉亂了他本就毛躁的頭髮。
「優,你聽我講。這次事情反過來想想,我也受益匪淺。這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色彩基礎是多麼差,即使以後真的有機會畫漫畫,這樣的色感也是行不通的。」
我沒好氣地說,「反倒讓你來安慰我了…」
千秋的才華根本沒有他說的那麼糟糕。他只是期待我能因為這件事不要太介意和同學們的關係,可我已經做好了再不與此班為伍的決心。
 
 
 
 
四 理想論
 
畫展的最後一位客人,是在接近文化祭結束時光臨的。
正當我和千秋已經打算開始將畫收起來,教室的門被人拉開了。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在門外,見我們正在收拾、他説,「啊、已經結束了麽…」
「哦哦、沒有沒有!」 他喜出望外,將畫擺回了原位。 「請進,請進!」
男生點點頭走進來,開始環繞教室一幅幅地仔細觀賞。千秋惴惴不安地,站在我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的身影。時間漫長又緊迫地度過了。
直到男生全部瀏覽完,他走過來問:請問誰是作者?
「你好,我叫吉野千秋!」
「我是二年C班的羽鳥芳雪。」 他禮貌地伸出手, 「你的作品真的很棒。」
說罷,男生掏出口袋中我發放的那張宣傳單,上面的文字下面印有一張千秋的畫作作為背景。男生指著這個背景説, 「在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深深被吸引了。」
聽到對方的誇獎,千秋笑地合不攏嘴。我知道他的畫除了我之外就沒人會認同,而我說的那些稱讚的話他應該已經聽膩了。
羽鳥的笑容連我都感覺過於溫暖,更何況是正處在低谷的千秋。羽鳥的出現如同一節浮木,隨波逐流又想逆流而上的千秋此刻或許正需要這樣一把力量。
這種力量我已經給了太多,他顯然不再需要了。
「羽鳥同學也會畫畫嗎?」
「學過一點。因為我對設計編輯方面比較感興趣。」
「那你等一下!」
千秋將剩下的一張素描紙攤開, 「我想送一份禮物給羽鳥同學。」
羽鳥的臉上流露出期待。 「要畫什麽嗎?」
「我想為羽鳥同學畫一張肖像。」
 
時間此時無聲了。我成了唯一多餘的人。
教室中除了筆尖與紙張的摩擦聲再無其他,將畫作整理好的我、默默盯著沉醉在繪畫之中的千秋。他的眼裡此刻只有那個人,我曾經也無數次想開口想他如果能為我畫一張…。
 
可我和千秋的關係只于如此而已。
我想進一步,我哪怕再進一步,千秋或許都只將我視為朋友。哪怕抱住他,親他、吻他,他恐怕也不會考慮到我會有一顆戀慕的心。
 那麼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呢。回憶起我與他初相識的時候,他的膽小他的羞澀如今在何處。千秋面對這個人,絲毫不感到緊張、反而他的熱情他的主動——
令我十分嫉妒。
 
這之後,羽鳥幫我們將畫作整理完畢、桌凳也擺了整齊。
三個人一同回了家。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在走到岔路的時候我向東,他們二人向西與我告別。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不得而知。
但從此刻起,我意識到千秋生活中的依賴、變得不再只是我一個人的專屬。
 
 
時間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打轉,高中生活被填補地擁擠起來。
高二剛開學時,校園裡到處張貼著社團的宣傳單。
我依舊做著歸宅派。腦子里好像有什麽根深蒂固,放學后到家前的那段時光,是專屬於千秋的,誰也無法撼動。
然而,天真的人或許是我。
千秋拿著一張「手繪部」的宣傳單給我看,說是羽鳥推薦給他的。又講起羽鳥的父親是家長會的一員,利用權力的手段為「手繪部」申請到了專門的畫室。
美其名曰的「手繪部」也許只是個幌子。
推開畫室的門,幾乎所有社團成員的桌面上都擺著的是漫畫工筆、網點紙。我側目瞥到千秋興奮的神情,這裡對他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歸屬吧。
「哦、吉野同學、柳瀨同學,你們來了。」
身後響起羽鳥的聲音。千秋開心地攥住羽鳥的衣袖, 「這裡很棒!」
又是那種寵溺的笑容,「吉野想參加的話,隨時都可以哦。」
「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 他轉頭看我, 「優呢、要不要來呢。」
你到哪裡我都願意陪你,可我的眼裡能容得其他人的身影麼。
我隨便編了個理由拒絕了他。千秋臉上閃過一絲遺憾,但很快又換回了笑臉, 「那,…優你先回家吧,我可能要很晚…」
不用說,我都知道。
我揉他的頭髮。 「玩的開心一點。」
 
從這之後,放學的時間變成了我一個人的獨奏。
我也開始不再步行回家。電車駛過一條條街道,發呆望著窗外的景色、心裡構想著那間空曠的畫室中有兩個人。他們之間會有怎樣的交談,他們彼此互望的眼神承載了諸如怎樣的情感。
沒日沒夜,我都在用這種妄想折磨著自己。
可我卻樂此不疲。
 
 
 
五 三日月
 
千秋向我間歇性地提到「小鳥」這個人,次數隨著時間愈演愈厲。我和他茶餘飯後談起的話題,總會插入那個人的存在。每每聽到,心都會跟著共振。
我逐漸變得不願講話。
爲了能不用再聽到那個名字,我選擇性逃避了和千秋的閒談時間。等回過神的時候,我和他之間已經拉開了疏遠的距離。
而千秋學會了曠課。他常常呆在畫室裡長時間不出來,我望著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內心焦慮。老師凌冽的視線投到我身上像是在質問,可我又有什麽回天之力。
我何嘗不是希望能用一把鎖將他禁錮在我的世界里。
 
結果,他連重要的測驗都錯過去了。
明明在前一天晚上,我特意打電話提醒他務必參加這次測驗。放學后,我收起書包,氣急敗壞地沖到畫室砸門,開門的人便是那位「小鳥」。
我和他沒有什麽好說的,直接闖了進去。
畫室裡沒有其他人。 「優、你怎麼來了!」 手裡還握著美工筆的人詫異地説。
我也想問問自己,爲什麽對你執迷不悟。
我衝過去,奪過千秋手中的筆順著窗戶便丟了出去。他沒料想我會這麼歇斯底裡,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羽鳥走過來,硬生生拉住我的右腕, 「你對別人重要的東西做了什麽!」
那你又對我重要的東西做了什麽。
我想甩開他鉗著我的手,可對方仿佛故意和我較勁,他的手一邊用力一邊說: 「請你向吉野同學道歉。」
「我沒做錯,爲什麽道歉。」 我吃痛地皺起眉,但還是咬牙不服輸。
千秋慌忙衝過來阻止我們。他拉住羽鳥的手臂, 「小鳥你快放開、優他也會畫畫,不要傷到他的右手啊…」 說著,他的眼角拼出了涙。
羽鳥皺起眉頭,隨即放開了我。
千秋焦急地拉開我的袖口,「痛不痛?」
「不痛的。」
手腕被勒出一道痕跡。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卑劣的事情,羽鳥對我不友好並不是沒道理的。可抬頭看到千秋為我而擔憂的神情,他心疼地目光,我寧願這瞬間蔓延地久一些。
壓抑太久的情緒,一時間無所適從。不顧羽鳥刺眼的視線,我抱住了他。
千秋,你珍惜我的手、承認我的繪畫,以此為理由的話,我倘若對你說要做你獨一無二的繪師,你會願意帶著我走嗎。
悲傷地貼著他的耳邊,眼淚墜落在他白皙的脖頸上滑進他的衣領。
「…千秋、對不起。」
 
等千秋同羽鳥回了家,我一個人跑到畫室窗戶的正下方那片空地上尋找那根被我丟棄的畫筆。
天氣逐漸暗了下來,我打著手電筒一點點地摸索、心裡越來越焦慮。那或許不是一根很重要的筆,對他來說。但是我如果不能找到,就好像會變得再也無法平視千秋的臉。
可怎麼也找不見。說不定它摔下來碎成了幾段,說不定它的筆尖已經不能再使用了,也可能滾落到水渠的縫隙里去了。越是這麼想著就越是著急,直到最後我渾身是汗地癱坐在地上,徹徹底底深吸了一口氣。
它大概是故意讓我找不到。是爲了懲罰我的衝動吧。
 
悽楚的夜光灑下來,也冷卻了我的心。
 
 
 
 
六 傀儡繪
 
我如往常去了學校。打開鞋櫃,一封信掉了出來。
粉色的信,用一顆紅心封了口。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內容了。自高中以來陸續收到過幾封,我基本沒有拆開看,所以也都不了了之。
可這一刻我的心情,卻不如曾經那樣堅定。
或許,我可以找個女朋友分散一些對千秋過分的注意力。
一旦冒出這種念頭,就好像停不下來一般。上課時我走神地望著窗邊埋頭在教材書上偷偷畫畫的人——
如果我交了女友,他會不會感到寂寞呢。
隨之,我自嘲地笑起來。渴求被愛的,明明只有我一個人。
 
因為我的猶豫不決,那封信我始終沒有拆開。
可沒想到的是,告白的女孩因一直收不到回音,竟直接來到我的教室找我。
我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她站在門口拜託同學來叫我,我一時間沒有想起情書的事,一頭霧水跟著去了屋後的草地。
「柳瀨同學。」 果敢又羞澀的女孩子,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看住她小巧的臉,她將手中精緻包裝的曲奇餅乾遞給了我, 「我自己做的…你要不要嘗嘗看。」
從我們班級探頭出來的幾個男生隨即吹響了口哨。女生促狹地羞紅了臉,我仰頭叫他們不要胡鬧。可誰知道,那群探頭的腦袋中我一眼認出了千秋。
這樣遙遠的距離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柳瀨同學…」 女生用無助地聲音叫我。
我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我拎著那袋子曲奇回了教室。男生們見我走進來,湊過來打聽我和她的進展。爲了堵住這群八卦的嘴,我直接將曲奇餅塞給了他們。
混亂吵鬧的班級里,千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時回頭地望我。在當我們四目相對,他又緊張地回過頭去。
他是在意我了嗎。我心裡稍有些期待。
 
放學之後,輪到我們組做生日。千秋磨蹭地收拾書包,遲遲沒有離開。
我問他,今天沒有社團活動嗎。
他搖搖頭。 「優,一起回家好不好?」
聽到他這麼說,我喜出望外。等不及值日結束,我便拉著他偷偷溜了。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並肩回家。他走在道路的里側,書包鬆垮地耷拉在他細瘦的肩膀上。夕陽的余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切都令人如此懷念。
「優,今天那個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嗎?」
我搖頭, 「我和她剛剛認識。」 我沒有說起情書的事。
「那優你會和她交往嗎?」
千秋問得十分坦然,想必他沒有考慮我會瞞著他任何事情。面對這雙無邪的眼瞳,我幾乎感覺自己被他看得通透了。
「我也不知道。」 只能這麼含糊地回答。
「優,那個女生…」
他沒說完,我們就到了預定的分叉口。
千秋吞下了後面的話語,他説, 「…那,明天見。」
「恩,路上小心。」 我目送他的身影溶解在黃昏中。
 
 
那天分開時他沒有講完的話,之後千秋沒再提起過,我也就沒追問。
和那個女孩子雖然相互交換了聯絡方式,但並沒有更深入的接觸了。她在雙休日主動約過我,都被我委婉地拒絕了。可她並沒有因此而灰心,反而在校時間經常跑來我班。
每次她出現在班級門口,男生們便會異口同聲地邊喊「柳瀨你有人找——」邊笑著起哄。這個時候,千秋凝視我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憂慮。
我讀不懂他眼神背後的故事,也不敢妄加猜想。
 
女孩又為我做了點心。
「你真的很會做呢……」 已經是甜點師傅的水平了。
「你喜歡就好啦。」  她羞澀地絞著手指,「那個…柳瀨同學,下個星期的修學旅行,可以提前和你做約定嗎…」
我疑惑,「約定什麽?」
「欸、柳瀨君還沒聽說嗎。修學旅行是去高尾山附近的溫泉旅店。所以,…我、我想和柳瀨君一起去看看那棵有名的山毛櫸。」
「哦這樣…。」
「果然…還是不行嗎、…」
這場邀約恐怕是躲不掉了,我只好口頭答應了她。
「那就說定了!修學旅行的最後一天是自由活動日的時候,我們不見不散。」
她臉上洋溢著滿足地笑容,踮著腳邊跟我擺手邊跑走了。
女孩子還真是容易安慰。我走回教室,下意識地看了眼千秋的方向。他依舊低著頭畫畫,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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