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是個錯誤。
從見到那傢伙開始就有著混亂的走向。
可卻異常地享受這種脫離的狀態。
清溫
01
“喂——喂！在聽我說話嗎！”
一個爆栗狠狠敲上腦袋迪諾·加百羅涅才回過神，發出的“咦？”毫無疑問證實了確實沒在聽的狀況。
斯誇羅手裏的劍有著立即舉起砍了這傢伙的衝動。
“咦什麼咦！我問你什麼時候要繼承你那家族！”
說到這個迪諾頓時拉下臉來。仿佛暫態世界末日來到了一般。
最近父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家族上下都籠罩著低落的氛圍。連羅馬利歐看著他的眼神都格外沉重。
父親大概這次快不行了吧。他有這個感覺。現在萎靡不振的家族極度需要有人來主持大局。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讓他如芒在背。可是像他這樣怎麼可能辦得到？
白眼瞪著立即又陷入沉思的人，斯誇羅再次爆栗猛敲下去。迪諾蹲下抱起頭來直喊痛。另一個人是一點都沒有要良心不安的樣子。
揉揉被潤濕的眼角，迪諾仰起頭望著站在身邊的人。注意到視線斯誇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心虛地移開視線。
反正問不問是一樣的。而且他也做不了什麼。就算問斯誇羅也無濟於事。
“本來就不可能的吧……”
望著眼前的蒼涼景色微微感歎，這次換身邊的人很誇張地“哈？”了一聲。
他抿起了嘴，不再說下一遍。埋深了頭。視線集中在鋪設路面的普通小石子。
要他繼承家族才不可能。
 
為什麼斯誇羅可以那麼強悍呢？這樣一個問題，無論如何也講不出口。
斯誇羅從沒有欺負過他。所以斯誇羅是個不錯的人。他這麼覺得。在過去的三年裏。在這所學校裏。只有斯誇羅是比較特殊的，不同於一般的黑手黨的孩子。即使這樣，這種問題問他也還是不可以。
一定會被嘲笑的。正因為斯誇羅是個強悍的人，所以沒法理解他的苦惱。
 
迪諾·加百羅涅。
緊跟在後面的姓沉重地壓住他想要邁開的腳步。
 
斯誇羅舉起劍鞘猛敲著蹲在地上的人的頭。上上下下的連續擊打。全然不留力。
最近這傢伙實在陰沉得太過分。
都沒看見過他笑過。
半年前第一次看到這傢伙的時候，那種純粹的笑容都已經好久沒有見到。
想到這裏斯誇羅頓時停住了動作。反而被剛才自己想的事情震撼住。
怎麼？難道他很想看見這傢伙笑嗎？
哈——怎麼可能！
瞥了一眼正在偷瞄他的人那種裝作無辜的表情。他又不由自主想要敲下去。
舉在半空中的劍鞘忍耐了好久才終於沒有敲下去，斯誇羅用著惡劣的口氣吼道：“你還想蹲多久！時間快到了吧！”
“啊，也是呢。”
迪諾站了起來。想要伸個懶腰又差點摔倒。斯誇羅極度無奈地伸出左手把他大衣後領和圍巾一併拉住。搖搖晃晃好久站定迪諾回頭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斯誇羅哼了一聲，賭氣地撇開頭。
不要突然就笑得那麼燦爛行不行。可惡。
 
這個冬天難得有一天如此強烈的陽光。到了下午四點仍舊可以感覺到溫暖。迪諾在斯誇羅的一路護送下走到學校正門，專門為他接送的車已經到達。一直以來都照顧他的男人正色候在車旁。
他見到男人立即轉開了視線。完全沒法對視。
心裏隱隱的揪痛若隱若現就是沒法消除。
眼角掃到旁邊一臉不爽的斯誇羅，他扭過頭故作輕鬆地交談。雖然斯誇羅臉上的不快是越來越明顯。
在為他打開的車門前站定，他對已經很不耐的斯誇羅揮了揮手，抬起腳又跌了一跤才摔進後車座。
解開重重纏在脖子上的圍巾，車門關上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他閉上眼睛聽著坐到一旁的男人跟自己彙報接下來的行程。
反正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渾厚。很穩重。有著獨特的成熟韻味。
每每聽見卻讓他的心極度不安定。
發動的時刻他扭頭。銀灰色的長髮已經不在原地。突然有種莫名的失落。他回過頭來，刻意忽視掉向他而來的關懷視線。
手中的圍巾用力抓緊。
 
雪白的脖頸上有著一大片隱隱約約的淡色痕跡。
 
02
從醫院返回到加百羅涅的大宅，向在門口迎接他的家族成員心虛地點頭，進入大宅就直直向自己房間走去。將詢問晚餐菜單的問話置若罔聞，把房門落上鎖才稍稍能夠緩和沉重的心情。
將身體投入柔軟的床鋪，迪諾茫然地看著攤開的手心。
方才在醫院裏見到父親憔悴的面容就自然而然鼻子一陣酸痛。如果那時的父親囑咐他繼承家族他大概會一時不忍心答應下來吧。這樣只會讓加百羅涅徹底毀滅。
果然，還是應該由別人來……
“廢柴迪諾。”
幼兒稚嫩的聲音讓他全身神經頓時緊繃。難道、難道！
“我才離開一禮拜哦，廢柴迪諾。”
他立即從床上爬起。房間的窗沿上站著的儼然就是已經讓他過了快兩年地獄生活的家庭教師。
看見的那一刻眼前化為一片漆黑。
“看上去又成了喪家犬模式了啊。”
迪諾絕望地抱起頭來。那聲音簡直是魔鬼的化身。
“想要跑掉是不可能的哦。這可是你的家族。你是下任老大。”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個話題，迪諾忍無可忍地大吼：“我說過我從來都不想當老大！”
窗沿的小嬰兒完全沒有時間間隔飛腳踢上他的臉。
“你純粹只是有陰影吧。”走到被踢飛的他身旁說道。
他下意識地抬起左手按住脖子上其實已幾不可見的痕跡。倔強的眼神軟化下來。
“……才不是。”
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決定過了。讓他當家族老大是不可能的。那件事情只是讓他更加堅定了不會當老大的決心。
“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家族繼承人一味逃避才會黑手黨在你心裏的印象越來越糟糕的哦。”
儘管小嬰兒再怎麼說他也不願意承認。
況且，一年多以來接受的訓練也沒有能夠讓他變強不是嗎。
“你有變強哦。只是你自己不想變強而已。”
“我什麼時候有不希望自己變強過了！”被說到痛處迪諾激動起來。一點不意外又受到飛腳招待。
“那應該要問你自己的吧！”
被小嬰兒語氣頗重地指責，迪諾扭開了頭。
如果可以變強的話他當然要變強。就是因為強不了。不然的話……
暗暗咬緊了牙，他只是默不作聲。
就算他能夠變強，最多只是不會被別人欺負而已。
是的。就算他能夠變強，他也還是不想要當家族的首領。
就算有相應的實力他也不想要當首領。是這種念頭總在作祟。
“‘所以，還是不要變強好了。這樣就算不繼承家族也說得過去。’還真是天真的想法哪，廢柴迪諾。”
被徹底說中心事他望向一臉嚴肅的小嬰兒。沒有改變臉上的頹廢神色。
他忘記了這小嬰兒有讀心術。
“逃避是沒有用的哦。”
小嬰兒臨走前再一次重複的話語，讓迪諾徹底喪失了思考的氣力。
 
門口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他一聽便知道是羅馬利歐。勉強打起精神他走到門邊問：“什麼事？”
“晚餐給您拿過來了。”
不情願地把門拉開一條縫，他垂著頭不去迎上對面的眼神。
“給我就行了。”
“可是，不小心潑了的話——”
男人溫柔的嗓音讓他覺得愈加憋悶。
“連你都是嗎！覺得我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總是期待要我繼承家族……”
長久以來一直忍在心裏的委屈狂猛地湧上來，傾吐而出的不平衡有著難以抑制的哭腔。男人詫異地想要理清思路解釋之前，迪諾已經重重地把門關上。背倚上門身體緩緩地滑下縮成一團。淚水隨之無聲地湧出。
光是在這座大宅裏呆著就有一種讓他窒息的感覺。在這裏看見的每個人都讓他的胸口更加壓抑。每天只有去上學的時間他才可以有一點喘息的機會。
他恍惚中想起了在學校時可以都會看見的那個兇狠的眼神。雖然對他說話很不客氣，但是每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直來直往的交談。
和斯誇羅在一起感覺很輕鬆。什麼都不用偽裝。因為他的沒用斯誇羅十分清楚。斯誇羅對他也不會改變態度。斯誇羅也從來不會期待他什麼。
用衣袖蹭去仍在氾濫的眼淚。
突然之間，有種極其強烈的心情。
很希望斯誇羅能在他身邊。
 
03
盯著手機鍵盤手指僵在半空不知該不該按下那一串已經牢記在心的號碼。下定決心快速地按完把手機架在耳邊。聽著有節奏的呼叫聲他開始心裏慌亂。一直不接通的等待的緊張情緒隨著時間的過去逐漸增長。還是掛斷電話。把手機死死握在手裏。一會兒手機鈴聲又突兀地響起。他慌忙地望向螢幕。剛剛自己撥的號碼。膽戰心驚地接通，立即被高吼的聲音震痛耳膜。
“搞什麼！突然打電話過來！”
他聽著那個粗暴的聲音。剛剛哭過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緊緊咬住下唇不讓低泣的聲音溢出，他只是單純地在聽。
明明是很惡劣的語氣，卻有種被寬慰的感覺。
“到底什麼事？掛電話了！”另一頭的人已經不耐煩。
他張了張口，想要將人留住。沒能發出聲音。現在如果開口的話他絕對會哭出聲。
電話那一頭那也沒有說話的聲音。
可是，並未掛斷。
很安靜。誰也不出聲。
控制住低聲的嗚咽，他放鬆了自我約束。
“想見你……”
呢喃著的思念的情緒，越是訴說著越是強烈。
很想。非常想。
無法壓抑的狂熱，被電話掛斷的冰冷嘟聲暫態凍結。
他怔住了。
呆滯地放下電話，弄不明白為什麼會對斯誇羅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覺得面對斯誇羅他即使軟弱一點也沒關係。不過，斯誇羅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仔細想想，他們又算是什麼關係呢！連朋友都沒法說上的。是斯誇羅一直容忍著他的無力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他的。
他沮喪地埋下了頭。
還是被斯誇羅討厭了吧。
把手機狠狠地甩到一旁迪諾坐在床沿茫然地望著腳下地板。直到視窗傳來不客氣的叩擊聲。銀灰色發絲垂到他面前。
“到底什麼事？”
他仰頭呆呆地望著那張露出關心的面容。發熱的眼眶再也留不住淚水。滑下的眼淚倒是讓斯誇羅大大意外。
第一次看見這傢伙會哭出來。以前在學校無論怎麼受人欺負也不會有這種表情。他伸出手來，用出乎自己意料的溫柔方式抹掉還在淌過臉頰的液體。
迪諾顫顫巍巍地擒住斯誇羅逗留在他臉上的手。滿懷憂心地望去，沒有發現斯誇羅露出嫌惡的表情。他捧起那只修長的手，攀住因為握劍而變得粗糙的手指。乾澀的手背被眼淚潤濕而一片冰涼。哽咽漸漸地緩和下來。他不好意思地望著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人，半天才說了一句“對不起”。
“才不是這個吧！”斯誇羅惡狠狠地瞪著他，“回答我的問題。到底什麼事！”
在差勁的語氣中還是流露出難以察覺的關懷。迪諾低下頭，頭頂的發絲散亂垂下。
 
“只是……想見你而已。”
 
斯誇羅看著再度沉默不語的迪諾。
如果不是已經忍耐到極限怎麼可能會這樣低落。像是被人欺負這種家常便飯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會影響到這傢伙的心情。
“你老子死了？”
也不對。他沒聽說有那個傳聞。
迪諾搖了搖頭。茫然的視野裏有著交疊的雙手。
“我……”
對著這個人不可思議的仿佛什麼都能說得出口。從手心絲絲傳來的不屬於自己的體溫。感覺可以全然放鬆。
“總感覺，我一直生活在大家的謊言裏。”
他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都做不好的人。即便如此大家還是將他如同珍寶般的對待。摔倒了有人扶起來。打碎了東西有人打掃。大家的怨言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
大家對著他都是一樣的說辭。因為他是迪諾·加百羅涅。
所以連這麼沒用的家族繼承人都能容許嗎？由一個一點實力都沒有的家族首領統領的家族又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所以，大家一直以來都只是安慰他的吧……
“對大家來說，我根本就不是個合格的繼承人。”
 
斯誇羅聽著迪諾低沉的聲音緩緩地陳述出一直以來的疑惑和苦惱，最後還是狠狠敲了下迪諾的頭。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迪諾詫異地抬頭，斯誇羅一副受不了的無奈表情。
 “因為——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
撥開垂在眼前礙事的發絲，斯誇羅湊近他的臉嚴肅地說道。
“誰也沒指望過你會成為個出色的首領。他們只是希望繼承的人是你。”
“只是這樣。”
 
04
迪諾半天反應不過來一直看著斯誇羅。強烈的語言直擊心臟的最深處身體不由顫抖。
確實，誰也沒有說過他一定得是個好的首領。每一次大家都是溫和地笑著，摸著他的頭說因為是他沒關係。但是……但是……這樣也可以嗎？明知是不正確的選擇，還是要去選嗎？
明知道他不合適，還是願意相信他嗎？
斯誇羅的視線直直鎖定著他。就在咫尺，沒法逃開。
他望進斯誇羅的眼睛。是一種純粹的堅定眼神。
“即使我是這樣？”他不確定地問。
他這種問話讓斯誇羅極度想要一拳打上去。耐著很想拍桌大吼的性子，斯誇羅咬牙切齒地說：“他們早就接受這樣的你了吧。哪有傻子自己找罪受一直照顧像你這樣的傢伙！”
迪諾咬緊了唇，沉默半天之後又問：“但是……斯誇羅是為什麼呢？”
 
突然問到這個斯誇羅也回答不出來。他惱怒地望向一臉疑惑的迪諾，心底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
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傢伙？在電話裏聽見這傢伙說想要見他，就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甚至心底還有感到絲絲的欣喜。
之前從來沒有這種過分異常的表現。
迪諾的臉就在咫尺之前。回過神他看著迪諾單純的目光。
“為什麼？”還是在追問。
這種事情他怎麼知道！
極度氣惱地扭開了頭，他不情願地嘟囔：“就是想要這麼做而已。”
迪諾意外地望著斯誇羅。在銀白色的發絲之間看見一瞬間紅起的耳廓。他終於舒展了神情。揚起唇角表現出真正開懷的笑容。
 
斯誇羅聽見迪諾的笑聲惡狠狠地瞪向他。卻停住想要打上去的拳頭。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這傢伙的笑容。
他長時間地望著眼前這個人。柔順的金髮發絲下，笑成美麗弧度的眼睛，堅挺的鼻樑下翹起的薄唇。該死的協調感。
笑得不可抑制的迪諾終於停了下來。看著斯誇羅十分糟糕的臉色立即收斂了表情，心虛地低下頭。
剛才笑得太過分了吧。小小地懺悔一下。斯誇羅沒說生氣他就太放肆了。
會大發雷霆也說不定。還是道歉比較好吧。
“呃，對不起。”
斯誇羅陰沉的臉色沒有一點好轉。迪諾不安地絞著手指。
“……我一直都很擔心。”
斯誇羅挑起眉來：“‘擔心’？”
迪諾悄悄瞄了一眼面前的人繼續說：“因為不知道斯誇羅為什麼會對我很特別。”
斯誇羅的眉頭緊緊鎖起。這種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迪諾低著頭還是猶猶豫豫地說著：“家族成員們一直以來都對我那麼好還說得過去……可是斯誇羅又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斯誇羅收回逗留在迪諾發際的手。迪諾在說的事情他心裏也在考慮。自從遇上這傢伙之後原本正常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每天都跟在這傢伙身邊。每一次惹出什麼事端都要他來解決。被人欺負也得他出手。還經常做些正常人都不會做的蠢事。
即使這樣，自己都覺得極度受不了，卻還是跟在這傢伙身邊。
“斯誇羅這樣對我是讓我很高興……不過這種特別的待遇不知什麼時候會消失，想到這個就……有點害怕……要是斯誇羅有一天丟下我的話……”
迪諾停住了接下來的話。不想去想那個可能。垂下的頭埋得更深。
斯誇羅望著沉默不語的迪諾猛抓頭。聽這傢伙說話感覺自己的思路也跟著變成一團混亂。
再看了一眼堆滿金髮的小腦袋。現在還是只想一個問題就好——他到底會不會把這傢伙丟開。
雖然很惱火，結論是不可能。
 
“喂！抬起頭來。”
迪諾連連搖頭：“不要。”
“抬起頭來！”斯誇羅不耐煩地重複道。
迪諾還是捂住雙耳一個勁搖頭。
不想要聽到斯誇羅無情的答案。不想要看見斯誇羅生氣的表情。
不想要一切幻想就在今天破滅。
斯誇羅忍耐了好久的暴躁脾氣終於爆發。狠狠地拽開迪諾的手，捏住迪諾的下巴強制他抬起頭。
迪諾慌亂的模樣完全映在斯誇羅眼裏。
“好好聽著。你想要的答案。”
迪諾絕望地深呼吸著，靜靜地等待死刑宣判。
“不可能。”
迪諾瞪大了雙眼。什麼不可能？果然要斯誇羅對他這麼特別還是不可能的吧。
“我知道了。果然是不可能呢。是我太無理取鬧了。一直以來都給你添麻煩……”
“真是麻煩哪，你這傢伙。”
迪諾想要繼續的話語說到一半就被強制咽回肚裏。
 
05
迪諾傻傻地望著放開他的斯誇羅。手指無意識地抬起撫著剛才被親吻的他的雙唇。
斯誇羅什麼都不說只是盯著他。終於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迪諾的臉上猛然泛起一陣紅暈。慌亂地手舞足蹈想要說些什麼，卻只發出毫無意義的啊呀之類的聲音。最後還是安靜了下來。望著斯誇羅，紅著臉怯怯地問：“斯誇羅，喜歡我嗎？”
等了好半天才等來這麼一句白癡的話語。斯誇羅真的很想一劍把這傢伙砍了。這傢伙是傻子不成！
“還有什麼意思！”他沒好氣地回道，泛起白眼。
迪諾傻傻地點頭。那種樣子讓斯誇羅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真正懂自己的意思。
正打算給這傢伙好好地上一課，迪諾出乎意料露出了笑容。
“我也很喜歡斯誇羅哦。”
這天真的話語反而讓斯誇羅倏地心跳加速起來。迪諾單純的笑容映在他的眼裏無限放大。他伸出手去，將迪諾柔軟的金色發絲輕柔地撫著。迪諾乖乖不動。蘊含著溫柔笑意的透明的眼眸不加閃躲直面向斯誇羅。手抬起擦過斯誇羅的手臂撫上透出幾分成熟的臉頰。和他不一樣的粗糙。迪諾只是用手指將臉頰的每一寸細細撫遍。直至撫上乾澀的唇瓣。斯誇羅的手終於收回，連迪諾的頭一起扳過。再一次的親吻。重疊的雙唇感受著彼此的溫度。探出口腔的舌一次次將唇的美麗形狀勾勒而出。迪諾發出了小聲的嚶嚀。柔軟的舌再次卷起。驟然急促的呼吸在兩人分離時還沒有平息。迪諾望著同樣紅起雙頰的斯誇羅。很沒神經地笑了起來。
“幹什麼！”斯誇羅羞惱地吼道。這傢伙真的很讓他生氣。
迪諾停下了笑。再次的將斯誇羅的容顏看仔細。
“沒想過斯誇羅會有臉紅的一天。”
在斯誇羅還沒來得及發火之前，迪諾就湊上身貼上斯誇羅的唇。
對於這個平日裏單純得要死的小鬼居然會採取這樣主動的態度雖然斯誇羅想不明白，不過現在他也不在意這種小事情。
 
離開溫軟的雙唇下移到滑嫩的脖頸。因為不同於皮膚的觸感而強制停止火熱的情緒。
平日裏沒有注意到的疤痕。
怎麼，也是被人欺負的證明嗎。
斯誇羅仔細地研究著那一片粉色的痕跡。注意到的迪諾急忙按住脖子往裏床縮去。
這態度更奇怪。
“怎麼來的？”
斯誇羅很不愉快。因為迪諾這種躲閃隱瞞的態度。
緊張的情緒迅速地蔓延。迪諾縮起了身子挪到床的裏側。一直以來想要忽略的事情。再度挖出。
你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這個侵略性十足的聲音。兩年以來他每每在意到這個傷痕時便會如夢魘一次次響起。
埋下頭來。不是的。他是屬於自己主宰的。沒錯。和XANXUS一點都沒關係。
再度望著似乎很生氣的斯誇羅，他下定了決心開口。
“是一個想要殺了我的傢伙。”
真的以為會死掉。
那種強烈的光炎在脖子上四散開。劇烈的痛楚讓盼望暈厥過去的奢求都不能實現。
XANXUS當時真的對他有殺意。他那麼感到。
 
沉默。斯誇羅望著膽怯的迪諾，驚慌的模樣是以後決計不會再看見的。
拉著迪諾的手爬到他的身旁。捧起低垂的頭溫柔的動作。
“那傢伙還來找過你嗎？”
迪諾無言地搖頭。這一年多來他過得心驚膽戰如同驚弓之鳥。XANXUS倒是並未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知道是為何。不過這是最好的結果。他也不想要見到XANXUS。和斯誇羅認識以來他也開心得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
“那就好。”
斯誇羅摸著迪諾的臉。溫柔的親吻落在脖頸上。
“沒關係。忘了吧。”
迪諾摟住斯誇羅。無言地點頭。
在交疊的間隙漏出的氣息讓人沉迷。
輕柔的吻一次又一次落在頸間。迪諾溫順地接受著這種洗禮。仰起頭，將平時不敢給人看的粉紅的印記全部展現給斯誇羅。白皙的頸因為親吻而變得更加紅暈與原先的傷痕混為一體。斯誇羅的頭全然埋於其間。
反復落在脖頸的吻，如同要將那淡色的隱痛的傷痕消除。
 
06
深深地吻著眼前的人兒。將礙事的衣物盡數剝下丟到一旁。忽然而來的冰冷的空氣讓迪諾緊緊地環住了斯誇羅試圖獲得更多一點的溫暖。卻碰觸到布料的粗糙的感覺。
脫掉。這個念頭盤旋不去。
他固執地脫著斯誇羅的衣物。此刻只有身體的碰觸才給他更強的安心。
他這一行為讓斯誇羅更加急躁。他將迪諾一下子按倒。按著迪諾的手，十指互相的交疊。
濕熱的吻在小腹上來回。湧起的熱潮讓迪諾無法忍耐地出聲。斯誇羅擒住了迪諾的腿打開。粉嫩的地方顯出了迷人的顏色。斯誇羅湊上身把小巧的器官含住。迪諾發出了一聲驚呼。這一行為將斯誇羅的玩興大大挑起。用舌尖將那器官若有若無地挑逗。數次的掙扎之後終於挺立。漲大的器官在口腔溫暖的包圍下更加感覺到不斷擴大的趨勢。舌尖在底部從頂部緩緩地舔吮著。迪諾不耐地扭動著腰。這種不完全的碰觸身體不能夠滿足。
“斯誇羅……”迪諾焦躁地呼喊著。但是斯誇羅不去回應。這種沉默迪諾實在承受不住。努力地撐起身體，望見的只有垂瀉而下的銀灰長髮。
 
“少爺！少爺！”
急促的敲門聲讓混沌的頭腦暫態清醒。迪諾傻傻地望著同樣全身僵住的斯誇羅。然後才向聲源的門望去。
看了一眼斯誇羅的臉色，他才應道：“什麼事情？”
得來的卻是父親情況急劇惡化的訊息。
他緊張地立刻抓起扔到一旁的衣服套上，卻被斯誇羅一把拉住胳膊。
鎖定著他的視線讓他突然心慌。從這個人身上正有種危險的訊息傳達出來。
什麼都沒有說出口，雙唇就被狠狠地掠奪。他努力地拉住斯誇羅的手臂，卻掙不開這種禁錮。直到被放開。因為極度缺氧而變得思維一片模糊。
他茫然地望著斯誇羅。反而是斯誇羅眉頭皺了好久才先說了句“快點去”。
他將斯誇羅這種彆扭的關心看在眼裏。有種說不出的感動。笨手笨腳地套好衣服走到門邊，回頭再看斯誇羅已經不在了房裏。他拉開門，羅馬利歐在門外等候著他。
方才發生的爭吵還記憶猶新。不知該如何處置這種強烈的尷尬，他只能扭開頭：“出發吧。”
男人仿佛什麼也沒有感覺，舉動還是一樣正常。
坐在車上他回憶著剛才在房裏發生的片段，扶著頭的手感覺到臉頰不尋常的熱度。
對著還在醫院生命垂危的父親小小地說了聲抱歉。可他的腦子裏真的一點都沒有要關心下父親的念頭。直到抵達醫院看見父親的面容時才稍稍集中渙散的精神。
 
通宵都在醫院裏守候，直到最後被宣佈可以放心時天已大亮。跨出醫院他伸了個懶腰。昨天賭氣沒吃晚飯現在體現出饑腸轆轆的症狀。他揉了揉癟下去的肚子。開始後悔時有個麵包就遞到了他面前。
他詫異地望著身側的羅馬利歐。對方只是保持那樣恭謹的表情。
心情複雜地接過，他低下頭。
昨天晚上就已經聽斯誇羅勸說過。不管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家族成員們只是想要守護著他。
那種自以為是的想法。
他拉了拉羅馬利歐的衣袖。一路走到醫院旁邊的小巷。
“呐，羅馬利歐。”
他投入男人的懷中，和很多時候一樣。深深地藏住自己的表情不讓男人發現。
“我如果做錯了事情，你會生氣嗎？”
男人將他抱緊，無比誠懇地說道：“無論少爺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更不會離開。”
迪諾默默地點頭。
昨天聽見羅馬利歐說出那種話時突然而來的委屈是為了什麼，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
明明只是對他純粹的關心而已。一直以來鑽進牛角尖裏面的是他自己。
將長久以來一直壓抑著胸口的憋悶化作長長的吐氣，頓時感覺渾身清爽。久違的暢快感覺。
“那準備車吧。我要去上學了。”
男人只是鞠躬。從來都是如此地盡職。
 
剛剛跨下車門他就看見了等待在校門後面那頭銀灰色的長髮。
於是露出了笑容。
 
07
“你老子死了沒？”
斯誇羅劈頭蓋臉就是這一句。迪諾完全沒法適應，過了好久才搖頭：“暫時沒事了。”
然後斯誇羅明顯不滿地哼了一聲。
抓抓頭，偷瞄了一眼臭著張臉的斯誇羅，迪諾猶豫地說著：“不過應該快了吧。”
話音剛落斯誇羅的劍把就關照上了他的頭。
“你至少也裝得像個孝順兒子點。”
對於斯誇羅這變化不定的態度迪諾也只能抱起頭暗自不滿。
考慮了很久關於昨天的事情他應該說什麼好，不過斯誇羅預先冒出來的一句把他想好的臺詞完全打亂。
也好啦，反正就算他先開口也沒幾句能說的話。
走在他身邊的斯誇羅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自在，這一點反而讓他覺得心裏不平衡。
昨天都已經發展到那種地步了，斯誇羅就不說什麼嗎？比如說好好評價一下他的身體怎麼樣，或者是感覺如何，不要什麼都不說好不好！他可是很想知道斯誇羅到底是怎樣評定他的身體的。至少他一直自認為還是不錯，怎麼斯誇羅就沒半點表示。
迪諾在心底碎碎念著，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的想法已經越來越偏離合理的思考方向。
斯誇羅瞥了他一眼：“你下午還要過去醫院？”迪諾的思考被頓時打斷慌張地應答，然後繼續低下頭。
很明顯又聽見斯誇羅切了一聲。
到底哪里不滿啊？他都還沒開始抱怨呢。
“那你什麼時候能到家？”
對於斯誇羅難得那麼有耐心地問他問題迪諾有些詫異。一時沒有反應斯誇羅又想要敲上他的頭。他條件反射地擋住已經被蹂躪過很多次的腦袋。
斯誇羅瞪著他咬牙切齒狀，最後還是把劍放下。
“今天晚上總沒人打攪了吧？”
迪諾望著斯誇羅直眨眼。後者把頭迅速扭到了一邊。
他想了很久，終於明白所指。抓起斯誇羅的手他笑著回答：“那晚上來接我去你家吧。”
被抓住雙手的斯誇羅望著迪諾純白的笑容。突然再度回憶起第一次和迪諾見面時看到的那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他也難得地露出笑意。
“在家裏好好等著吧。”
迪諾高興地點頭，同時在斯誇羅臉頰親了一下。
                    
一直在高牆之後的黑影無聲消失。
 
羅馬利歐很欣慰今天一整天小少爺都保持著愉快的心情。即使在去到醫院以後回家路上也沒有以往的陰沉。回到大宅和等候著的每個人精神地打招呼。
從這個儘管還很年幼的少年身上，已經逐漸在顯現出作為家族首領需要的氣質。
克制著內心強烈的感情洶湧，他離開少年身邊去負責制定今天少年的晚餐功能表。
少年一回家就坐在了自己房裏。從關閉的房門那端可以聽見少年哼的小調。將晚餐端上樓的羅馬利歐不捨得破壞少年難得一次的輕快心情，就一直站在門外等待。
他大概聽少年哼了十幾首的小調，直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完全停止。悄悄地轉開房門推開一條縫，少年坐在桌邊撐著頭似乎已然入睡。他把晚餐輕輕地放在一旁桌上，給少年蓋上件外套，又躡手躡腳離開。
可能是因為昨天父親的事情太累了吧。他這麼想。
畢竟需要這樣一個孩子承受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全都是讓這個孩子十分痛苦的事情。
至少現在，可以讓他安心地休息一陣。
讓所有在大宅裏的人放輕手腳以免吵到少年，他回到樓上在少年臥室的隔壁房間靜候，以便少年一有需要他就能立刻出現。
隔壁一直很安靜很安靜。直到深夜他覺得需要提醒少年去床上休息。推開門還是看見少年坐在那裏。他剛準備過去就聽見少年的問話：“現在幾點？”
他看了下表。十二點已過了十五分。於是準確地告訴少年時間。
“那我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他關上門的那一刻還有些許遲疑。似乎聽見有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
 
“不會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趴倒在桌上迪諾把頭整個埋入了雙臂之間。長久等待中咬破的手指染著不祥的顏色。
 
四散于地的銀灰色長髮被半凝固的血塊沾汙。
“那小鬼是我的東西。”
伴隨冷酷無情的宣告。




END